◆ 熊　梅

　　“厂里面的政策下来了吗？”妻子端着刚洗好的水果从厨房里走出来，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。沙发上堆了一堆从阳台收回来的衣物，母亲听到儿媳妇的问话也下意识地放缓了整理的动作，侧耳而听。

　　“嗯。”文刚四十来岁的年纪，体型壮实，因为常年与钢包炉火打交道的缘故，他的皮肤看起来黝黑，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刻画出超过实际年岁的沧桑，尤其是那双犹如老树根般粗糙的手，让人印象深刻。他的目光炯炯有神，透着典型钢铁汉子的坚毅。

　　“那你是怎么打算的呢？”妻子继续追问。尽管心里早有打算，可是文刚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当着一家老小讨论这些问题，他故意发出狼吞虎咽的声音，风卷残云般扫光餐桌上家人为他预留的晚饭。

　　妻子把洗好的水果放到茶几上，杵在那里，殷殷地望着他。坐在沙发上抱着二宝看电视的文家老爷子索性放下手中的遥控器，一并神色凝重向餐桌旁收拾的儿子望去，他怀里的二宝不哭不闹，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地朝着家里的大人们张望，好奇的样子十分萌态可掬。

　　儿子文刚一言不发，默默地收拾桌上的碗筷，良久他才说道:“到时候再说吧。”像是对这场谈话的总结陈词。

　　厂里新的退休政策昨天已经出文了，熬到三零（三十年工龄）五零（五十岁年龄）的人在此次政策之中。文刚只有四十出头，按理说没他什么事，可他所在的钢铁厂属于重工企业，他的军龄加特殊工龄已经完全达到内退的条件。现在厂里效益好，对内退这一块遵从自愿原则，不做硬性要求，一切去与留的选择都取决于本人，这也是像文刚这类为数不多的人纠结的原因所在。退吧，不上不下的年纪，家里老的老，小的小。不退吧，可万一过了这个村就没有了这个店呢，还不知道要在繁重的工作岗位上熬多久呢。

　　文家老爷子文德才退居二线已经二十多年了，随着年岁的增长他对钢铁的情结越发浓厚了。当年他也是这个厂里的技术骨干，指挥参与厂里大大小小的技术改造。轮到他退休的时候那是百般推脱与不舍，手里的改造工程结束后他也找不到新的说辞，只好无奈地挥手道别。

　　文刚从部队上转业回厂的时候，当时的文德才完全有能力插手儿子的岗位分配，但他选择了放手，文刚最终被分到了最艰苦的炼钢转炉平台，为此老伴念叨了他好多年。文德才也清楚，就算当初他给安排一个机关的工作，他那犟驴一样的儿子也不一定会接受，但是这一次关系全家人的安定平稳，他无论如何也要伸手拉着儿子防他跑偏，他隐隐不安，似乎已经触觉到儿子的心略微有些躁动。

　　“我给你说啊，刚子，你莫想那么多，厂里